一个不太会写文的GB爱好者。
AO3@Garious @草示

[TTSS] 若有所失 Amnesia

(Bill Haydon X Jim Prideaux/意识流/短篇)

关于吉姆老师心因性失忆的记录,故事发生在他手刃比尔后的那天早晨。


Amnesia

若有所失


#

  吉姆·普莱多不再记得那个夜晚。

  某天,他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微微泛黄的纯棉枕套被泪水沾湿。然而除了反复感知自己内心的空洞和悲伤,他记不起任何与哀恸有关的事实。他揉揉太阳穴。猎枪还摆在车门后面。工装裤的裤脚是湿的,带着泥点的印迹。被揉成一团的风衣外套丢在地板上,和躺倒的皮靴一起。

  发生了什么?他试图回忆。  

  他还记得自己是吉姆·普莱多,没错。他还记得他不是个普通的法语老师。他还记得卡拉,还记得圆场,还记得在捷克发生的一切。他还记得……比尔,比尔·罗奇,那个小胖子。

  吉姆坐起身。带着疑惑和顾虑,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毛衣。

      深秋的早晨难以算得上寒冷,他小心地扣上衬衫的纽扣,套上羊毛背心,然后走出他的拖车。他记得大坑,记得瑟斯古德学校关于它的所有传说。

  

  草地上笼罩着清晨的雾气,以及又湿又凉的青草味道。吉姆看到比尔·罗奇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向他挥手。

  他记得,上周答应为孩子们排一出话剧,关于一个阴郁的国王和一个忠贞的刺客。他们特地花了几个晚上制作了几套还过得去的戏服。将粗布裁成绶带,用秸秆编出勋章。吉姆在为罗奇戴上礼帽的那一刻,想到自己的学生时代是不是也有过一出这样的戏——不起眼的男孩在众人的做弄下当上了主角,用自己的笨拙和木讷来陪衬另一位出色又迷人的反派。

  

  “早上好,大胖。”吉姆从石板铺成的粗糙台阶下走来,“记住你的台词了吗?”

  “是的……呃不,先生。我想我记住过,但现在又忘得差不多了。”

  

  “我想你要再上心一点,大胖。”他调整了一下自己佝偻的背,脖颈后嘎吱的声响好像把枪上膛。他抬眼,看到远山上的云团聚散。不知道是因为愈发潮湿的空气让他觉得雨水将至,还是低压的黑云让他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潮湿。

  

  “——就像人会时不时把真的和假的混淆。将幻想当做事实。

  这句话突然从吉姆支离的记忆里漂了出来,没有头也没有尾。他不记得是谁说了这句话,但一定不会是他自己。他不是一个擅长语言和辩论的人,但对于直观的体验他总是有深刻的印象。就像现在,他记不起任何与哀恸有关的事实,然而内心的空洞和悲伤还能被反复地感知。

  

  “先生?”

  比尔·罗奇圆润的手掌在吉姆的眼前挥过。“抱歉,我又走神了吗?”

  

  “是的,先生。”

  吉姆·普莱多拍了拍比尔的背,“走吧,大胖。”他皱起眉。他忽然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叫他大胖。

  

  北方的树林上空群鸦飞起,雨点砸在男人和男孩的背影里。

  ——吉姆的记忆里少了一个人。他自己没有发觉。

#

  当枪声从远处响起时,躺在床铺上半梦半醒的吉姆·普莱多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实

  ——那一夜,他朝着数十米外的比尔·海顿举起步枪,瞄准,扣下扳机。子弹的轨迹划开空气,火药味随之散开。那个瞬间,他觉得他和比尔之间是十年来未有的接近。飘渺的意识剥离了听觉和触觉,几乎是后坐力撞击肩膀的一个世纪后,他才听见枪声刺进他的耳膜。是这一列不痛不痒的声波向他确认了比尔·海顿的死讯。

       他曾经那个不可分割的另一半就这样摇晃,倒下。他碰碎了脚边的伏特加,看起来就像是再次在酒会上喝醉,躺在行道树的落叶上不省人事。

  他仿佛等着吉姆跑去将他搀起。

  吉姆·普莱多想到男孩们排演的话剧中,刺杀了国王的刺客——某个不知名的剧作者对东方神话庸俗的化用。但这个故事之于他,是那么精准贴切。吉姆·普莱多不相信神话里的英雄是为了饱受苦难的世人才除掉太阳。他猜,他只是不愿意见到曾经美妙的光芒成为使一切腐朽的罪恶。

  可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什么要哭呢?

  

  ——远处,男子舍监为驱赶野兽,鸣了一声枪。迟钝的残响回荡在大坑之上,回荡在吉姆·普莱多的耳边。  

  拖车里的单身汉在半梦半醒中彻底想起了所有事实,或者用另一个人的话说,全部幻想。是比尔·海顿。是他串起了自己这几日来破碎的全部记忆。心头的空洞在那一刻被愤怒和怜爱重新填满,溢出的部分则是挥之不去的悲伤。


  吉姆·普莱多忽然又想起那句话。那是比尔说的。

  “——杰瑞还真以为记忆里那个姑娘的举动是对他示好的讯号,其实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自作多情。就像人会时不时把真的和假的混淆。将幻想当做事实。

  吉姆想起,比尔说着这话的同时,抽走了他手中的尼采,代之塞进一杯威士忌。他晃动手中的广口杯,冰块碰撞着玻璃,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泽好像烟水晶。

  “致我们的幻想?”他迟疑着举起酒杯。鉴于他向来会曲解比尔话中的深意。

  “致幻想。”比尔抿起一个微笑。

  

  吉姆回忆着。

  也许这些属于过去的疼痛也不过是“幻想”一场。人在回忆的过程中,总是难以避免地在客观里混入当下的感情,使得原来纯粹的真相中产生自怨自怜的错觉。如果是这样,或许我们就应该遗忘那些变成了幻想的事实。

#

  “我是太阳,不知索取,只知奉献。”

  当舞台上的国王——比尔·罗奇大声念出他的最后一句台词,吉姆几乎要为他鼓掌。但他正控制着灯光,不能分心。

  他又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叫他大胖。当话剧结束后,他像是为了向自己解释一般,对周围来观看节目的家长说道,“他的真名叫比尔·罗奇,我们是同时到这里来的。”

  吉姆·普莱多想,比尔,或是罗奇,他的名字对自己而言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不一定是好的,否则他就不会叫他大胖来代替比尔·罗奇了。可他就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包括为什么叫他大胖,包括他记忆里的一切空白。就算他记得自己是谁,自己曾经是什么,现在又做着什么工作,可他无法将他的回忆拼凑出一条完整的链带。他也许是缺少了一块驱动整个过去的齿轮。那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一句话?一件事?还是一个人?

  

  他遗忘了,他遗忘了自己遗忘的理由。

#

  其实吉姆·普莱多也忘了,自己还是会时不时在生活中重新找回记忆中的比尔·海顿。缘起或是一声枪响,一杯威士忌,一张残缺的宝丽来相片。他会因为比尔·海顿的重新出现而完整起来,他的过去因这个男人而有了意义。只是这种意义伴随着太多的痛苦和不堪。脆弱的吉姆承受不住。

       ——他曾听说,人在极度哀恸的时候是会失忆的。 

#

  当吉姆最后一次想起比尔·海顿,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后。他收到一封来自乔治·史迈利的信。云淡风轻地谈到了这位情敌,或者,对吉姆·普莱多来说,“情人”。

  在史迈利老朽的笔迹之中,仿佛可以听见比尔柔软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人会时不时把真的和假的混淆。将幻想当做事实。


  吉姆向来不擅长解读比尔思辨的话语——他把比尔所说的幻想理解成人“错误的记忆”,就像人们常常会做的那样。直到许多年后,他才从乔治·史迈利来信里得知,比尔·海顿用幻想来指代爱情。

  但现在,他已经不敢再去回忆,不敢再去确认当时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害怕自己把真的和假的混淆。将幻想当做爱情。

  

  -Fin-


  

评论(6)

热度(62)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伽里刻|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