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y Stark x Bruce Banner/科学组/看火人AU)
#Day 607
此刻,他站在加州理工学院的礼堂演讲台上,作为新大楼的捐赠者出席奠基仪式。
他已经重新习惯了作为“托尼·史塔克”的生活,忙于出席活动、会议、午宴、晚宴、产品发布会、新闻发布会和诸如此类的种种。每天他就在秘书的安排下往返于聚光灯和闪光灯之间,到处逢场作戏。他时不时会对他的人工智能说——相当于自言自语——他活得就像一个傀儡,每个人都能牵动他身上的丝线,除了他自己。
说来奇怪,托尼过去的二十年与现在并无不同。而自从圣加布里埃尔的夏天之后,他竟开始认为自己的生活令人无法忍受。他想方设法地快进这无聊透顶的日复一日:用酒精,用女人,用酒精,以及用更多的酒精。他有时会分不清自己一天到晚究竟是清醒多还是昏醉更多,就像他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但,即使如此,托尼·史塔克也从没想过——或者说奢望过自己会再和那位朋友见面。当风转过穹顶拂向他的脸颊时,他想,或许他的整场人生都不过是一个梦,而他与布鲁斯·班纳在山脉中度过的夏天反倒是长梦中的片刻清醒。
希望没有人看出他眼神中的醉意。
#Day 613
终于,当史塔克工业的情势在局部热战的推动下一路向好持续走高时,托尼·史塔克的个人状况坠落到万劫不复的谷底。
“托尼,你要去哪儿?”
他也想回答这个问题。
越来越多的反战者聚集在史塔克大厦门前,指责他们的产业是害死无辜青年的帮凶。托尼没有尝试为自己辩解,他知道这些人只是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的悲痛。作为战争中的“赢家”,他自愿接受所有的不堪与沉重,反正他也会在夜晚的酒精中把一切忘记。
可这无法解释他为何会在这一天回到圣加布里埃尔。
游客中心的克林特说,自从一年半前的那场大火(他们居然真的叫它“幻觉之火”)之后,维罗妮卡守望台已经彻底废弃。尽管克林特象征性地劝阻了托尼不要上山,但他们都认为那一带不再有什么实质危险,或者说在被烧干净后变得更加安全。
“你为什么来这儿做志愿者,史塔克先生?”当克林特开着电瓶车载托尼上公路时,他这样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布鲁斯·班纳。”
“你之前认识布鲁斯?”克林特透过后视镜看向访客,“这可真让人吃惊,我们都觉得他像个迷。”
“我不意外你会这么说——我们认识了二十年,”托尼承认自己有些夸张,“他对我依然是个谜。”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家伙。可惜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而我,”托尼挑眉,“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回军方了?”
“你知道?我以为这是某种……机密。”
“至少在我们这儿不是。”克林特讽刺地抬起嘴角,“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在监视着他,这几乎算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当然,我是把布鲁斯当做朋友的。”
“唔。”托尼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些嫉妒,“可他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听说他掌握着某个军事机密,并因此不得在这些年间从事任何科研工作。他管这叫做什么保密期限。”男人解释,“但问题是,他的上级似乎认为他在离开前没有把所有成果如实汇报上来。”
托尼听着,点了点头。
他们的电瓶车很快驶到维罗妮卡峰的山脚下。托尼抓起自己的背包下了车,头上还带着他第一次来圣加布里埃尔时顺手牵羊带走的帽子。
山火之后,这里完全变了样。
“等等,史塔克先生。”
托尼离开前,克林特·巴顿喊住他。
“怎么?”
“——谢谢你所创造的一切。”他说。
“唔,你是指什么?”
“史塔克工业,你们的技术在战场上救了我。”
托尼摘下帽子回应军人的感谢。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入焚尽的森林中。
他在太阳落山前爬上山顶。夜晚他没有下山,而是在布鲁斯·班纳的瞭望台里躺了一宿。刚打开小屋的门时,他不意外地发现这里还是五百四十二天前乱糟糟的模样——似乎没有人想起这里,更没人来过这里。四周的窗户玻璃被浓烟熏黑,透不进很多光。电力也早就中断。他将木柴塞进火炉,然后借着从门外洒入的月光,在狼藉的地面上搜索剩余的火柴。
结果他找到一本墨绿色的笔记。
托尼点燃炉火,掸去绿布面上的黑灰。
他在火光下翻看这本看似寻常的日记。其中记录的无非是山中日常,偶尔行文间还会夹杂让他会心一笑的数学符号。随着他越向后翻,笔记上表现出的内容越来越复杂。托尼不敢相信之前懒得认真写英文字的布鲁斯·班纳竟然也能写出如此繁复的花体。他尝试理解每一个字,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真正的布鲁斯。可他却在阅读中更加困惑。当他快要看完时已经是深夜,即将燃尽的柴火变得很暗。他划燃最后一根火柴,翻到最后一页。
这整张纸上只有一句话,一个问题。字体潦草,是布鲁斯·班纳作为自己最后留下的笔迹:
“我何德何能才负担得起他们的期待?”
托尼屏住呼吸,阅罢,合上笔记,许久后才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写下这句话的布鲁斯·班纳经历了什么。但他也有相同的疑惑。
#Day 1481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军工技术交流会议。
那时,托尼·史塔克正装模作样地与时任国防部长交谈中东局势。端着托盘的侍者从他们身边走,他顺手取了一杯香槟,一边饮下酒精时还不忘点头示意自己赞成部长的观点。从高脚杯的透明酒液中抬起眼神,穿过西装革履的人群,他看见一个站在大厅边缘的男人,抱着文件夹,缩着身子,在一群军人中显得尤其矮小。托尼忽然打断官员,“失陪。”他说,然后从托盘中取走另一只高脚杯,朝目光所向之处走去。
“班纳博士。”
当托尼·史塔克喊出这个久违的名字时,布鲁斯·班纳刚结束与一位空军军官的对话。他以无可挑剔的礼仪从军人身边拉走科学家,上流社会的社交辞令用得简洁优雅。在离开会场的过程中,布鲁斯接过他递来的高脚杯,晃动的酒液从边缘溢出。托尼推着他,一路来到露台。
“我还以为你死了。”他低吼。
“如果你有关注任何一本的理学核心期刊,你会知道我没有。”
“——我是说修辞意义上的‘死了’。”
布鲁斯·班纳怔了怔,露出浅而含蓄的微笑。四年后,他的卷发中夹了更多灰白,但弯起的眼角却让托尼想起他二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猜你都知道了。”沉默片刻,他说。
“知道什么?”
“关于我。”
“不。我还有一大堆问题。”托尼看着布鲁斯·班纳,看着他眉间的细纹和深色发亮的眼睛。
“你可以问。”布鲁斯温和地说,仿佛想要打消他的顾虑,“这一次我都会回答。”
“那么……”
快问,托尼·史塔克!
——贝蒂、人格、卡马里奥、军事基地。如此种种。
“那么,你过得好吗?”
当托尼问出这句话时,惊讶在布鲁斯的眼神中停留了几秒。他低下头,酒杯折射下的唇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容。“好极了。”他这样说,“至少另一个家伙没有再出现。”
“那就好。”
“你呢?”
“不太行。”托尼皱了皱鼻子,不过他没有提自己这些年烂醉如泥的日子,“你知道我在你的母校给你建了幢楼吗?”他扯开话题。
“我听说了。可真够无聊。”
“是的,真够无聊。”他自嘲——不知道布鲁斯是否听出这话语中的更多含义。然后他移开眼神,看向露台外的远方。“我有时候会想……”他晃动酒杯,“你有没有觉得人想要作为自己简单有趣地活着简直太难了?”
“在‘做自己’这件事上,我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布鲁斯摇头,哼笑着说,“况且‘简单’、‘有趣’、‘活着’,它们一个比一个难。”
托尼微笑着轻瞥朋友一眼。沉默中,他们倚在露台的栏杆上,夏日的晚风轻轻吹起西服衣角。此刻的夜空让托尼想起曾有那么全然不同的一天,两个人穿着廉价T恤和拖鞋,在山野湖畔喝着同一壶酒。尽管落在眼里的星系同样遥远,但距离的意义却在空旷和静谧中消解。他们在那里彻底剥下人格与社会身份的面具,作为两个普通而又不那么普通的人,说着他人未必能听懂的事。
“所以,下半夜有安排吗?”托尼问,“我想知道你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我想没有——事实上,短期内都没再有安排。”
“怎么?”
“我的保密期结束了,我不再属于任何人。”布鲁斯举起酒杯,“自由如新生。”
托尼挑眉。
“敬自由。”他说。
玻璃碰撞发出轻响。托尼·史塔克看着朋友的笑容,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但他发誓,这会是他短期内的最后一滴酒。
#Day 1571
夏天结束前,托尼·史塔克听说布鲁斯·班纳在加州找到一份教职。当他在电话里听见布鲁斯说“从现在起要叫我‘教授’”的时候,他差点被吓到心脏病发作。
“我以为另一个家伙又跑出来了!”他咒骂道,“好好说话,布鲁斯·班纳。”
“好吧,怪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但我现在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班纳教授。”
距离布鲁斯·班纳上一次服药已经过去了六个月,他的精神状况期间一直保持稳定。他曾主动向老友坦白自己的病情,以及十年前在“卡马里奥”发生的一场精神屠杀。严苛的治疗使他最后他只剩下作为主人格的“布鲁斯·班纳”,以及杀死了其余人格的“教授”。但他们至少算是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至于在这一切之前的故事,布鲁斯说自己确实记不清。他甚至在托尼之后才知道贝蒂·罗斯遇害的事实,并几乎为此再次陷入崩溃。而此前在森林游客中心的女人是军方的联络员,在上级的指示下作为“贝蒂”联系布鲁斯。然而,布鲁斯也仅仅是在无线电中听过她的声音,他们从未真正见过面。
或许,当时的布鲁斯·班纳已经朦胧地猜测到他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毕竟真正的贝蒂能够枚举出他所拥有的博士学位,但这个“贝蒂”没有。然而,他没有勇气直面这些出错的细节。他再一次逃避现实,直到被带离圣加布里埃尔。他后来设法摆脱“教授”的控制。再一次,他向军方乃至神盾局证明制造“超级士兵血清”的不可能性,并最终在罗斯将军的批准下作为一个普通人离开。
托尼知道,布鲁斯·班纳从此将开始直面自己的未来——他不再过如履薄冰的生活,不再对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负责,他也不再承受超越自己能力的期待。对布鲁斯而言,平凡的人生是来之不易的。现在起,他需要把握自己之后的每一步。托尼由衷为此感到高兴。
如今,布鲁斯·班纳的生活开始步上正轨。就像布鲁斯自己所说,尽管他现在拥有的很少,可都是需要且必要的:一部手机,一辆车,一个固定住所,一位想要追求的女性,一个朋友——他就需要这么多,否则他将无法帮助“一个朋友”分摊他多余又舍不得的一切——但也就像布鲁斯自己所说,他所拥有的不包括那幢他并不想要却以他命名的教学楼。
“我说,你能不能再捐点钱让他们改个名字?”
这一天,当托尼路过旧金山时,他约布鲁斯在市郊的快餐店吃了顿没营养的晚餐。期间,布鲁斯再一次提到这件让他“丢脸”的事。
“爱莫能助——你知道,捐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哭也没用。”托尼·史塔克如是说。
“所以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做这傻事?”
“以慰你在天之灵。”
“日。”布鲁斯将手中的汉堡纸揉成一团,舔掉指尖不小心站上的芥末酱。“听说你向佩珀求婚了?”他故意提起这件事情。空饮料杯被吸得呼呼响。
“那你应该也听说她拒绝了。”
“她很爱你。”科学家一本正经地说,“否则她不会在时代广场上当着上万人的面说‘不’。”
“上万人?开什么玩笑,那段视频油管点击都上千万了——我现在甚至有了新的PTSD。”托尼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我和她之间的爱已经超越婚姻了。”
“那是什么,友情?”
“亲情——准确来说,母子之情。”
布鲁斯·班纳放下可乐时笑出了声。杯里剩余的冰块在碰撞中发出叮当响。
他们离开快餐店后,科学家开车载着托尼一路驶往机场。下车前,企业家向朋友道别。明明知道下次见面并不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他们还是随便拥抱了一下。这时,布鲁斯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你这次到旧金山是干什么来着?”
“我没说过吗?为‘史塔克-班纳工作室’选址。”
“什么?——等等,我好像没同意这件事吧?”
“噢,这由不得你。”
“可我是‘史塔克-班纳’里的‘班纳’!”
“我还是‘史塔克-班纳’里的‘史塔克’呢。”托尼靠在车门上,不以为意地说道,“况且,我需要个理由留在这里。”
#Day 1993
布鲁斯·班纳回到公寓时是晚上八点。
他打开门时,托尼·史塔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怎么这么早?”
布鲁斯一言不发地脱下鞋,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从托尼的面前取走一罐还没开过的无糖可乐,掀开披萨的外卖盒盖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电视里正在放体育节目。
“她甩了我。”
“怪不得。”托尼把手中的薯片递给他。
“就这样?没有安慰?”
“呃,抱一下?”
“算了。”布鲁斯叹气,“你手上都是油。别蹭到我沙发上。”
他们看了一会球赛。在中场休息时,布鲁斯决定自己要孤独终老。
“寻找伴侣对我而言太难了。”
“难道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托尼说道,“陪伴不过是一种错觉。真相是我们始终一个人。”
“我曾经也这么想。”
“那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
“你,我们——别误会,我是说……”他张着嘴,似乎准备阐释某种尚未形成更难以描述的逻辑关系,但最后作罢了。
“我懂。”托尼漫不经心地应答,“一种像我们这样稳定可靠且属于自己但同时又有法律和上帝保护的陪伴。”
“没错!”
“所以人们会想要结婚,不是吗?”
“可这太难了。”
“对,和单纯的‘爱’相比。”
托尼打开了另一包薯片。“话说回来,加州同性婚姻合法了吗?”他问道。
“不知道,但我们学校最近在骄傲游行。”
托尼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解说员的嘶吼和两张嘴里咀嚼薯片的清脆声音。布鲁斯突然停下拿薯片的手,看了一眼托尼·擅作主张·史塔克——他能听见脑海中的警报在这阵不详而熟悉的寂静中骤然喧哗。
“我在想,布鲁斯……”
终于,他开口了。
“不,托尼·史塔克,”布鲁斯·班纳抿起嘴,几乎请求着说,“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反正我们都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不。”
“罗伯特·布鲁斯·班纳,”托尼·史塔克转过身,从自己右手摘下一枚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就料到如此!”布鲁斯大吼,“你认真的吗?”
“当然。”托尼说,“事实上,我想了整整三十秒,发现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分享我在法律上一半权利。”
“可我们甚至都不是同性恋!”
“但我们确实彼此相爱,不是吗?”
布鲁斯·班纳捂住脸,“噢,托尼——这就让事情变得太复杂了。”
“别怕。”
安东尼·史塔克轻快地说道。
他拉起布鲁斯的手,把戒指套进他的左手无名指。
“又不是什么火箭科学。”
It’s not rocket science.
Fin.
如果你在寻找一首篇尾曲:
Turn to Stone - Ingrid Michaelson
I know that I am nothing new
我知道我了无新意
There's so much more than me and you
在你我之间有更多的意义
But brother how we must atone
但兄弟,我们该如何救赎
Before we turn to stone
在我们化为磐石之前
说在最后: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日期都是质数(没有)】
由于全文主要从托尼视角阐述,所以没有再花大笔墨写布鲁斯身上的“悬疑”——本来是要写的,考虑到结构轻重以及我之后有点忙决定暂时放一放。等有空会单独写一篇关于布鲁斯·班纳的小番外自嗨。
感谢大家一路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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