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太会写文的GB爱好者。
AO3@Garious @草示

[Sherlock] ​大音希声 The Loudest Silence

(Mycroft X Lestrade/纯情/短篇)

临时起意的百粉点梗。

 @一颗大红枣 菇凉给出三个关键词:“战争。军医。绷带。”

战争苦手,又不想(敢)写AU,脑洞大到天际。


The Loudest Silence

 大音希声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见过许多生离死别,但他始终未经历其中一次。

  时值秋冬之交,高气压控制下的坎大哈仿佛一块完全干燥的海绵,方圆百里之内的空气中找不出一滴水分。而风依旧是凛冽的,裹挟了砂砾和战火的灰烬,从西北一路南下至此。年轻的情报官痛恨外勤工作,因此当他听说自己要被送往中欧大陆的前线,更多的是厌恶而非恐惧。但他怀疑这类语言对情感描述的准确性——毕竟大家都说福尔摩斯没有心。

  情报官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无需过久的停留。英国的谍报网被美国全线控制是众所周知的事,迈克罗夫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冒这个险,只为取一份美军刻意流出的各国军备调查。但他还是抵达了这里。任务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三十秒,他利落地射杀了这名负责交接的军官——三月时,剑桥确认这名上校叛国的罪行,而这一次“将功补过”是一个让他死得更英雄的谎言。

  迈克罗夫特环顾四周,军营就在不远处的谷地。前线的战壕附近还留有几具来不及处理的士兵尸体,炮火的隆响在远方的山谷中回荡,硝烟从峭壁外的地平线上一路弥漫开来。战争掩盖暗杀,迈克罗夫特的枪声淹没在无数的枪声里。

  处理完上校的尸体,他驾驶吉普车来到英军的营地。新的战役在一天前打响,营地里除了一位负伤在卧的士兵,没有更多的热闹与动静。他坐到一张空余的病床旁,点了一支烟。五小时后会有飞行员将他带离坎大哈,虽然情报官想表达他对这里的喜爱,舒爽的气候,与伦敦迥然的纯粹干燥,然而枪响和爆炸仍然是他最无法忍受的噪音。遗憾。

  他抽完第三支烟后在病床上躺下,缺席的手机信号让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的头轻轻瞥向负伤的士兵,绷带几乎包裹了这个男人的全身,本应当覆盖下肢的床单之下空荡无物。

  “军医?”呼出一口烟圈,他问道。

  “无国界医生。”过了半天,垂死的伤者才缓缓说。声音沙哑,疲惫不堪——那与其说是一个回答,不如说是呻吟。他的双眼被绷带缠绕,脸上的伤疤似乎在印证他失明的事实。听力严重受损,否则不会在迈克罗夫特进来后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都毫无动静。迈克罗夫特怔了怔。“能请你帮个忙吗?”

  “请说。”迈克罗夫特起身,坐到医生床边的圆凳上。他看见男人的绷带下面还在渗血。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持续失血中生还。

  “我的上衣。口袋里。”

  情报官配合地取来医生被叠在床尾的上衣。准确来说那已经不再有一件衣服的模样,破碎的布料上沾满已经发黑的血迹——迈克罗夫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属于别人,有多少属于男人自己。他从一个口袋搜索至另一个口袋,最后在胸前的内袋中找到了一张宝丽来相片,和一封信。相片上面是两个年轻男子的合影。他们中的一个身披医者的白袍,脸上浮着斯文的微笑,大概是眼前这个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伤员。而另一个男人嘴里叼着烟,紧皱的眉间透露些许痞气。

  “请帮我转交给他。”

  “你的爱人?”

  “他是个警察。姓雷斯垂德。”

  迈克罗夫特的拇指拂过信纸一角的血迹,“为什么觉得我能找到他?”

  “乔治说MI6今天会来。没有军情处找不到的人。”

  迈克罗夫特挑眉,将相片和信装入他的公文包里。“请问您贵姓?”几秒钟后,他没有听见对方的应答。再一次抬眼,病床上的男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他将染着血污的床单盖上男人的脸。

  ——他坚持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自己。情报官想着,从风衣口袋抽出最后一支烟。

  帐篷外又传来一阵轰鸣。

  The loudest silence he ever heard.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他回到欧洲,又花上几个小时从大陆回到英国。当迈克罗夫特抵达伦敦时,已经是格林威治时间七点半。他没有立刻去找照片上的男人,而是在摄政街附近的酒吧要了一杯威士忌。电视机里正播送新一轮英超联赛。斯旺西对利物浦。他的眼神从电视机前的中年男人间飘过,最后聚焦在窗边一杯还剩下一半的螺丝起子。他盯着那杯橙黄色的液体过了约莫半分钟,才从嘈杂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喝完最后一口酒,情报官走进伦敦湿冷的街头,收紧自己黑风衣。

  他挥手拦下一辆的士,向司机报出他刚刚收到的那条地址。

  “小到让人没时间做好心理准备。”迈克罗夫特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这样形容伦敦。他是一个很好的收尾人,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但他从未经历向人传达死讯这样婆婆妈妈的环节。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怀抱着假意的哀恸还是无情的冷漠去面对那位陌生人。然而迈克罗夫特转念一想,雷斯垂德先生是一位警察。警察擅长向别人传达噩耗——这或许意味着他也擅长接受一个。

  他按响公寓的门铃。楼梯口电灯的按钮被磨得发亮,屋外的地毯上轻盖着一层脏灰色,新的蛛网刚刚结在外层脱落的墙角。半分钟过后,迈克罗夫特第二次按响门铃,依旧没有人应答。犹豫片刻,他决定把信封和相片投递在楼下的信箱里——如果写着雷斯垂德姓氏的小隔间没有被塞满的话。楼下无空清理的信箱口夹着各式各样的账单,广告传单,甚至一张写着另一个人名字的传票。

  所以,当四小时后,迈克罗夫特站在寒风中看见格里高利·雷斯垂德从街的另一端走来时,已经接近午夜。

  “先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是对方。

  “不,雷斯垂德先生。”听到陌生人说出他的名字,雷斯垂德惊讶地抬起了眉。迈克罗夫特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到那封信以及宝丽来相片。“在阿富汗,一位医生让我转交给您。”

  警察迟疑,从迈克罗夫特手中接过了信封。“弗雷德——那家伙还好吗?”

  “他很好,在喀布尔休战区的卫生所做义工。”

  雷斯垂德打量着信封,过了几秒才把它收进上衣的内袋。“谢谢,呃,请问您怎么称呼?”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上来喝杯茶吗,福尔摩斯先生?”男人客气地说道,显然没有太多的诚意。

  “谢谢您,但时间不早了。”

  告别后,迈克罗夫特从另一个方向往地铁站走去。在离开时他回过一次头,他看见警探还站在原地,嘴里衔着刚点上的一只烟。

  他的袖口里还藏着那张本应该递出的宝丽来相片——在刚才的那个瞬间,他用一个小戏法把它抽了回来。他坐在末班地铁向伦敦的另一个方向行去时,他又打量起照片上的雷斯垂德。那比他刚刚所看见的男人年轻许多,也更精神。在刚才等待警探先生回家的四小时中,迈克罗夫特一直在心中排练他们的对话。而当他真正面对雷斯垂德时却不知道该怎样把真相袒露。他是无法把照片交出手的,因为在战争中,那通常意味着永远没有着落的思念。

  迈克罗夫特见过许多生离死别。他知道战争中的人或许死于炮火、流弹甚至敌人的折磨,但他也知道更多的人死于心碎——尽管他始终未经历任何一次。

  因此,在三个月后,当深冬的大雪笼罩伦敦城时,他再次拜访雷斯垂德。

  “晚上好,雷斯垂德先生。”迈克罗夫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他们相遇在同一条街道上,不同的是迈克罗夫特在傍晚就等到了下班的警察。和上一次相比,雷斯垂德更加瘦削了。他的脸颊微微下陷,鬓角又生出许多白发。“医生又有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情报官交出一块棉质的绷带,上面是他自己仿照医生的笔迹而写下的字句。雷斯垂德接过它。

  模仿字体对一个合格的间谍而言不是难事。真正困难的是迈克罗夫特不知道自己应该写些什么。三十一岁的他没有过爱情,也不知道要如何欺骗一个失去伴侣的男人。而当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决定撒下第一个谎时,向来疏于社交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得是更多——并且更险峻的谎言。“我们一时没有找到纸。绷带上的墨迹有些晕,希望你能看得清。”

  “谢谢,福尔摩斯先生。”警探低头看着手中的绷带——迈克罗夫特还特意为它拍上了黄土的痕迹,好让这块从战区辗转而来的信物看起来更加真实。“您什么时候从阿富汗回来?”

  “昨天。”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又一个谎言。

  “您为国防部工作?”

  “抱歉,这需要保密。”

  雷斯垂德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他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一包皱巴巴的万宝路,“抽烟吗?”

  迈克罗夫特在沉默中回应了男人的招待。“谢谢。”他略微倾过头,好让男人为他点上烟。

  “您认为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

  “我不知道。”迈克罗夫特呼出一团白烟,旋即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开。之后,两个人站在雪地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对着空气吐烟圈。当迈克罗夫特掸下第一截烟灰时,雪又开始下起来。

  “近期还会去阿富汗吗,福尔摩斯先生?”

  “也许。”情报官说道。或许发觉自己回答得过于冷漠,他又加上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雷斯垂德的眼神看向远方,暗淡而迷离。他没有回答迈克罗夫特的问题,直到吞下最后一口烟。“没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把烟头暗灭在雪地里。“时间还早,要上去喝杯茶吗?”

  “谢谢——但,抱歉,稍后还有些事要处理。”

  警察起身,轻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你们的工作很忙。”

  “彼此彼此。”迈克罗夫特颔首,“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这一次,迈克罗夫特没有回头。他知道雷斯垂德在身后目送他离开。



  "I should learn to look at an empty sky

  And feel its total dark sublime,

  Though this might take me a little time."

  我很好。爱你。



  迈克罗夫特替男人死去的伴侣写下这首诗,写下慰藉和怀念。他以为这样能将他的白谎言延续更长。

  直到他们第三次见面。

  那时,伦敦的雨季已经过去,而这只意味着每天更加琐碎的降水——比起连绵不绝,迈克罗夫特更受不了这种无常反复。那天清晨他作为军情六处的代表接受不列颠军方的邀请,参加阿富汗牺牲士兵的安葬仪式。他向来为这类应酬感到尴尬,因为他分明无法分担逝者所带来的悲恸,还要逼迫自己融入这肃穆凝重之中。仪式最终在不大不小的雨点中结束。寂静的陵园里,一时间除了几声鸟鸣,只有微风掠过枝头的窸窣声。迈克罗夫特擎着黑伞,跟随在人群的最后往停车场走去。晨间的青草地上弥漫雾气,散发出潮湿泥土的味道。在靠近石板路的陵区之后,情报官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四目相接的时刻,那个人显然也认出了他。

  雷斯垂德向他走来。

  “福尔摩斯先生。”男人的表情平静,像在风中静止的松柏。

  “雷斯垂德先生。”迈克罗夫特惊讶地看着警探,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的皮鞋前段的泥土沾着半片月季花瓣,肩背被雨水打湿——这个男人曾在谁的墓前俯身祭献过花束。

  “您……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弗雷德·琼斯医生的死讯。他直接地问道,语气小心翼翼。

  “一开始。您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雷斯垂德和他并肩向外走去,伞面相撞擦下一层雨珠。“您读过那封信吗?”

  迈克罗夫特摇了摇头。“写了什么?”

  “唔……没什么。”警官露出一个稍稍温和的表情,也许算得上一个微笑。

  他们在陵园的出口告别。迈克罗夫特拒绝了雷斯垂德载他一程的建议,心里还在为自己荒诞失败的谎言沮丧。太阳躲在乌云后升高,雨点却在天色变得透亮的同时落得愈发急促。紧绷的伞面被雨滴打得噼啪作响。在最终分别前,迈克罗夫特转过身,目送男人消失在庭院的另一端。雷斯垂德裹在黑色的呢大衣里,水珠顺着雨伞的边沿汇集,落在他皮鞋的后跟上激出一朵水花。

  他看见格里戈·雷斯垂德转过身来。隔着薄雾和雨烟,他双唇微启。


  但迈克罗夫特在大雨中失去了听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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