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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ock] 食莲者 Lotus-eater 3/3

(Sherlock Holmes X Irene Adler/霍格沃茨AU/完结)

01 02 03

 

10k字警告。

 

#9

当福尔摩斯走进黑魔法防御术教室时,正赶上艾琳•艾德勒课堂的最后几分钟。

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几年前学生落下的《魔法防御理论》。他掸了掸书本上的灰,一边翻看,一边扫视教室里的学生。有几个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的熟面孔,六年级。他们的教授正站在空地的中间,教室上空飘着一只博格特变形而成的摄魂怪。

“摄魂怪是我们下节课要面对的非存在。”艾琳•艾德勒说道,然后用魔杖把博格特引回衣柜中。“希望各位课后可以预习守护神咒。它不简单,不是每个巫师都能召唤出守护神。但它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咒语。我相信你们都想知道自己的守护神会是什么模样。”

福尔摩斯知道艾德勒看见了他——她说话时的停顿——尽管他那时正佯作读书,他们也没有眼神接触。下课前,艾德勒为学生总结了这节课的要点,大致关于抵御迷魂咒的方式,然后课堂就在掌声中解散了。

男人走向讲台,没有理会学生们看见他时的眼神。

“艾德勒教授。”他点头。最后一个学生在离开教室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木门摩擦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

“福尔摩斯教授。”她站在教室前面,正准备挥杖熄灭教室里的灯光。“有何指教?”

“麦格让我来听你的课。”

“你只听了五分钟。”

“我睡过头了。”他辩解道,“想要交流一下教学心得吗?”

“你真的在意?”

福尔摩斯眨眼。

“我们从不同方面思考问题。或许你认为的教学是将最好的东西展现出来,而我的心得是为学生舍去那些他们不理解的部分。”

“但,”衣柜里的博格特忽然撞向柜门,福尔摩斯分了神。“但,呃,我想说的是,他们需要知道这些学问的艰深,不是只了解他们已经了解的部分。”

“他们需要兴趣。”艾德勒礼貌地反驳,然后微笑。

“他们……”

“你说的也没有错。”她打断,“到头来还是因为我们是不同的人。”艾琳•艾德勒说道,将讲台桌上的课本合拢,塞进手包里。没有在回应福尔摩斯的视线。

霍格沃茨的教室大门都有同一道魔咒,它会在你需要时隔断一切声响。“但现在不是时候”,福尔摩斯想。在两人都沉默的那几秒钟,男人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课桌上,看着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挥动手上的魔杖,将教室里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当艾德勒转过身,她身旁的衣柜里又一次传来撞击的闷响。

“你的博格特是什么?”

“什么?”

“你的恐惧。”福尔摩斯说,“当你独自一人站在教室里面对博格特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

福尔摩斯哼了一声,从杖袋中抽出魔杖,没有在意艾德勒反对的眼神。反正一切在他下次醒来后都不曾发生过,他不介意比平时更鲁莽一些。

“阿拉霍洞开!”他喊道,打开了衣柜的门。

艾德勒杖尖的蓝光闪烁了片刻后熄灭,似乎一句恶咒已经在她嘴边,呼之欲出。可她最后放下了魔杖,面无表情地等她的博格特推开门。说实话,艾德勒的博格特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掩饰的可怕模样,和学生们千奇百怪的梦魇相比简直无比寻常。可惜对福尔摩斯来说不是如此。

福尔摩斯看见他自己得意地站在面前,穿着黑色的西服和长袍,眼神中似乎带着些对本尊的鄙夷。

他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片刻后又移开眼神,低下头。至于艾琳•艾德勒,她若无其事地收起魔杖,反倒像是旁观这场闹剧的赢家。她幻影移形到福尔摩斯的身后,让博格特慢慢化身为下一个离它最近的人的恐惧。

“瞧瞧我们俩。”

当福尔摩斯最后转过身时,女人已经消失在教室大门外。在他身后,是另一个艾琳•艾德勒。她穿着初次见面时的套装,握着他上周丢失的迷情剂。

 

那一夜,当其他教授离开主楼后,他和艾琳•艾德勒站在会议室门外的长廊上。他的最后一支香烟还差一点。在今晚的骚乱“又一次”平息后,他感觉这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夜晚。

“你是不是从我这儿拿走了什么东西?”福尔摩斯忽然对艾德勒说。他把烟头按灭在石栏杆上,然后在家养小精灵来朝他吐口水前施了个清洁咒语。

“比如什么?”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心?”

“不,比那更下流的东西——我的迷情剂。”

“你低估了我。”她说道,嘴角似笑非笑。福尔摩斯把手插进口袋,移开眼神,良久才意识到这句话中的歧义,但那时已经来不及反驳了。

她在福尔摩斯的目光中离开长廊。男人摇摇头,用咒语割开自己的动脉。

 

#10

永恒黑暗。福尔摩斯忽然想,或许没有人真正理解这个预言。

有时福尔摩斯会在醒来前做一个断断续续的梦,关于一颗水晶球和明天。而此刻,他站在禁林中陨石坠落的地方。尽管看不见背后的情形,但他知道自己被人马包围,长箭对准他的心脏。他的神经像弦一样紧绷。这是他第十四个夜,而这一夜的死亡一触即发。

“你们杀不死我。”他这样说,“相信我,我已经试过很多次。如果你们真像传说中那样精通神秘学,就知道我所背负的诅咒反抗死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冒汗,以及太阳穴的跳动。

“但你需要‘被杀死’。”其中一个人马说道。福尔摩斯微微转过头,余光扫到它的身上——是拿着魔杖的那个。

“为什么是今天?”

“正是因为今天。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除了你。”

“陨石在经过大气时造成时空的弯曲,而魔法能够将其放大到足以干扰时间的程度。”另一个人马说道,“人马历史曾有过记载。”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我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这可以理解。但由于你的存在,使时空发生了悖论。”

“不。”巫师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没有所谓的悖论,只有不成立的假设。”

这时,人马中最年迈的一位向福尔摩斯靠近,“这就是人类的问题。你们总是认为自己知道很多,这种危险的傲慢已经把你们引入无数次毁灭。”

“这也不关乎谁欺骗谁,或谁对谁错——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是你的第几次毁灭?”另一个人马问。

“第……”他闭上眼睛,“如果我没有活过这一夜,是第十四次,我想。”

福尔摩斯转过身,发现人马们的态度已有所缓和,其中几个甚至放下了弓箭。

“但有多少次你是死于自己的鲁莽,又有多少次是死在命运手上?”

“你吞下的更多是亲手植的苦果。”

“说不定你也曾试过杀死自己。”

“所有这些都源于你的自负,都是你为自己选择的命运。”

“命运仅在极少时候主动走向你。”白色的人马举起魔杖,“不要自作多情。”

“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等等!”福尔摩斯终于插上话,“至少告诉我造成这一切的因果,让我打破这场循环。否则我们都要被困在这徒劳的轮回里。”

“我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因果,只是从星辰中读到:‘死亡是你此刻的宿命’。”

#11

他睁开双眼。

天花板上是一盏熟悉的吊灯。没有散去的烟雾在屋顶缭绕,光线将它的阴影投在地面和他身上。他后来时常会梦到这个场景,以及一系列和它联系在一起的死亡。

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沙发上坐起,光脚落在地毯上,起身时不小心踢到了欧洛斯•福尔摩斯的水晶球。球形的玻璃向前滚动,最终在女孩的身边停下。欧洛斯•福尔摩斯蜷在一张扶手椅中睡得很熟。

“你醒了?”欧洛斯睁开睡眼,喃喃道。

夏洛克抓起沙发上的毛毯丢在她身上,“继续睡吧。”

他捡起水晶球,走到门外的楼梯上坐下来。他在黑暗中看见水晶球里的光芒闪现,很快黯淡,接着又是一阵光。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发觉自己已经落入另一个世界,而他尚未经历的时间从脚下的裂缝中喷薄而出。

“杀死夏洛克•福尔摩斯。”

一个影子在远处喊道。但福尔摩斯其实并没有听见它的声音,这些话像是直接进入了他的思绪里。“留意那一夜的火红巨龙,趁星相还没结束,让他回到这一日的开始——当死亡成为过去就不可挽回,只有将霍格沃茨困于黑暗才能避免它的来临。”

“这自相矛盾。”他问,“我的死亡难道不成为它自身‘不可挽回的过去’?”

我不是在谈论解决办法!”

夏洛克手中的水晶球忽然被一只苍白的手击落。玻璃落在地板上,毫发无损,随着老朽地板几不可见的坡度向另一个方向滚远。他随后从这场似梦非梦中的对话里清醒过来。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不是在谈论解决办法……”夏洛克喃喃道,“这应该是什么意思,欧洛斯?”

“我们会知道的。”另一个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说,并举起魔杖。

“‘一忘皆空’。”

 

#12

“有人将在今夜死去。”

当福尔摩斯在圣诞宴会的餐桌旁向艾德勒坦白时,女人依然会惊讶地抬眉。这时台下传来学生迎接假期的欢呼。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葡萄汁。

“你听起来像是麻瓜小说里的侦探。”艾德勒打趣道,“所以,是谁这么幸运?”

“别装傻了。你知道那个预言,不是吗?”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预言,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在说什么。也许是死亡,也许是黑魔王的复生。”

福尔摩斯没再说话。当他在上一个轮回中与艾德勒展开这段对话时,后者曾说,她认为在无知的悲剧中包含着命运对个体的怜悯。福尔摩斯惊讶地认同艾德勒的观点。他曾认为这个女人与自己毫不相似,而事实恰好相反。他们只是用了不同的涂料将自己伪装。以冷漠,或以虚假的热情。

当艾德勒用餐刀抹开边盘的蔓越莓果酱时,福尔摩斯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在心中倒数。陨石又一次落入禁林发出巨响。女人回头看向窗外,紧接着是全体的骚动。

“失陪。”

他起身离开礼堂,镇静得仿佛与这场事件无关。也许他已在此前十余次的死亡间,从命运的暗示里抓住被刻意模糊的真相,但他仍选择徘徊在午后与黎明前。他知道,霍格沃茨将陷入一场持续十四分钟的混乱,也知道艾德勒会在三秒后问他要去哪儿,而他会回答:“一会儿见”,并在九时一刻回到霍格沃茨的庭院前,因为艾德勒就在那里。

当然,他不会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解释个中经过,那过于复杂。他只需要好好把握此后的十二小时。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福尔摩斯可以让这最后十二个小时成为永远。尽管他目前还不知道这有何意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13

福尔摩斯不记得的是他曾知道水晶球的预言。

福尔摩斯不知道的是艾琳•艾德勒也知道那个预言,并且记得它的全部。

最初的艾琳•艾德勒不认为福尔摩斯会是那种吸引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就是个论才华并不逊色于福尔摩斯的聪明人。但就像艾德勒日后向福尔摩斯承认的那样,聪明的对手能让她获得乐趣,也使她感到不安。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两人中更迟钝的那一个。

在艾德勒来英国工作前,她和丈夫已分居多年,并各自有过数次出轨。在一年前的冬天,他们终于决定协议离婚。艾德勒当然不希望在最后输给即将成为她前夫的男人,因此在财产分割的问题上毫不妥协。她知道他的情人一直想要他们在特伦钦的房子。为不使对方如愿,她表示自己会请求一笔巨额的赡养费,除非丈夫放弃那套房子。如此一来,对她而言不论怎么选择都只是加隆的问题。但对于她的丈夫而言,怎么选择都是输。在她决定离开布拉格前夕,她听说丈夫已经和另一个女人分手。这让艾德勒乐在其中。尤其当她想到男人因为自己的不配合而抓狂时,她就更有继续玩下去的兴致了。

在艾德勒正式入职的那个夏天前,她曾听说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程教职是一个被诅咒的岗位:没有人能任教超过一年,近年来的因公死亡率更是直逼傲罗。但艾德勒欣然接受,甚至认为这一年对她而言不多不少。以她的能力,至少应该活过一年。一年后她就能离开英国,去美洲或是任何地方。如果她能看到丈夫的诚意,她甚至考虑回到捷克。

她从未想过改变这一计划。直到她踏上霍格沃茨特快,走进那么多车厢的其中一节,遇到了霍格沃茨最自命不凡的家伙。艾德勒不认为,准确来说是不承认自己会被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样的男人吸引。但这就像是一种自然规律,一种屡试不爽的重蹈覆辙——福尔摩斯所说的话,那些看似精妙但其实显而易见的推理,都让她想起另一个男人曾经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自己的模样。可她如今深知,这些施展魅力的手段会在日后不断损耗新鲜感,最终变成控制她和揭穿她谎言的陷阱,抑或变成吸引另一个人的把戏。

“——捷克,你怎么知道?”

她故作惊讶地应答,不知不觉地放任自己陪福尔摩斯玩下去。

“你的家徽有不少东欧元素,以及胸针上的欧泊石。”福尔摩斯说,“但如果在我听见您的英语后再推理,我会说您是东英格兰人。”

艾德勒将长发勾到耳后。她想表明自己的语言天赋,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临时编的东西。“我在英国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孩子们走进这个车厢前,她都只是在福尔摩斯的斜对面坐着。她发觉福尔摩斯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一方面觉得无趣,同时又清楚地理解他的傲慢。这就是艾德勒对付聪明男人的方式:让他们认为自己是屋子里最聪明的人,不论事实是否如此。

“上午好,福尔摩斯教授。”

“好。”

当几位格兰芬多的学生加入他们时,艾德勒移到福尔摩斯对面。她刻意用自己的脚尖碰了一下福尔摩斯的,并说了声抱歉。但男人没有任何表示,只在报纸后轻轻哼了一声,并稍稍收回自己的腿。艾德勒可以感觉到孩子们的目光在打量她,没有一个人有向她搭话的勇气——因为福尔摩斯令人不安的气场。再不敏感的人也能感觉到车厢内凝固的氛围。

最后打破僵局的也是福尔摩斯。

“请你在快要到站的时候叫醒我,好吗?”

艾德勒点了点头。她看着男人戴上眼罩,又往耳朵里灌了点那种能隔音的胶水。也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在睡觉。

一趟普通的行程,并且之后的每一天都要像这样普通,女人心想。当列车到站,她和福尔摩斯坐上同一辆夜骐马车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所谓的普通生活即将开始发生转机,或者说“埋下伏笔”。魔药学教授说自己恰好要交差,因此可以顺便带艾德勒去往校长办公室。艾德勒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事,福尔摩斯打开皮箱,拿出一个带有魔法锁的小盒。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说罢他便把盒子放回皮箱里。“麦格校长喜欢故弄玄虚。”

关于对麦格的评价,福尔摩斯只能说是说对一半。当他交完差离开校长办公室,他不知道办公室里后来又发生什么。如果他那时有仔细观察麦格的表情,会发现她对这个“神秘差事”并不知情,而真正指使他去魔法部取这个盒子的其实另有其人。但麦格没有多说什么,在福尔摩斯离开后,她一边向艾德勒介绍霍格沃茨的教学概况,一边打开密盒。

惊讶地,她从盒中取出一枚水晶球,标签上写着“神秘事务司-证据2047”。

“我一直不喜欢占卜。”米勒娃•麦格嘟囔道,把水晶球递给艾琳•艾德勒,“你对占卜学又了解多少,艾琳?”

艾琳•艾德勒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所谓的结局。

但她告诉麦格,其中没有值得一提的东西。

 

#14

艾德勒本以为自己不会惊讶。毕竟,她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但当福尔摩斯真的说出“有人将在今夜死去”这样的话时,她的餐刀还是停滞了片刻。自从她上周寄出离婚协议后,她总是隐约感到不安。

“你知道那个预言,不是吗?”

艾德勒用餐巾擦拭嘴角,“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预言,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在说什么。”

她发现福尔摩斯没有再回应。这时,台下传来学生迎接假期的欢呼。她拿起又放下餐叉,喝了一口葡萄汁。梅林。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但她并没有很多时间思考对策。

陨石落入禁林的声响随即从身后传来,艾德勒转向福尔摩斯,发现男人正要离席。“失陪。”他说。艾德勒追问他要去哪儿。他答非所问。这让艾德勒确认了心中所想。

——火红巨龙出现之夜。

艾德勒随后帮助疏散了礼堂中的学生,并将跌倒的玛丽•摩斯坦送回办公室。她在离开前问摩斯坦是否还需要别的帮助,后者表示这点扭伤不算什么,况且她还有个熟人在圣芒戈做医生。几刻钟后,校长召集所有在校教师。艾德勒惊讶地发现摩斯坦已经在自己之前抵达了会议室。

“福尔摩斯教授呢?”

校长清点会议室里的人数,发现夏洛克•福尔摩斯仍没有到场。她有意地看向艾琳•艾德勒,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只是摇了摇头。

“或许我知道他在哪里。”正当校长准备叹气时,艾德勒说道。但她同样建议教授们先进行会议,自己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在她离开时,天边的火光正烈。预言中那不详的紫色天空似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而眼前的景象更是越来越与记忆里相重合。她走过一段长廊,穿过两扇拱门。她看见那只没有右翼的石像鬼,忽然有种预感:没错,就是这里。

“你有什么计划?”声音从长廊另一侧传来,她回头,看见福尔摩斯高瘦的身影。及地的黑色长袍使他仿佛融化在自己的阴影里。

“我可没有天真到想反抗命运。”她说道,“你知道,所有的预言终会成为不可避免。”

“我们似乎都偏爱这个词语,‘不可避免’。”

“是吗?”此时的艾德勒已没有继续寒暄的耐心。但她不知道自己与福尔摩斯所拥有的信息是否相当。在知道更多的情报前,她不能亮出底牌。“坦率说,你究竟知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我不确定。目前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你有所隐瞒。”

“预言。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内容。”

福尔摩斯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他看起来也有些不耐烦,并且小声咒骂这一切让人“难以忍受”。这个词语刺痛着艾德勒。她皱起眉。

“你有时会让我想起另一个人。”她说,并将手搭在长袍内袋的魔杖上。

“——不,永远不要拿我和你前夫相提并论。”

她怔住,睁大双眼,旋即将法杖指向福尔摩斯的前额。而后者看起来只比她更惊讶。

“我从未和你提起过我的丈夫。”

在福尔摩斯还未来得及挡开她的魔杖,或是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危机时,艾琳•艾德勒的摄神取念已经完成了。她所希望知道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所隐瞒的事情全部涌入她的脑海。在福尔摩斯的记忆里,她看见巫师帽上的玫瑰、黑魔法防御术教室大门,她还看见图书馆敞开的窗户,平铺在桌面上的书,以及衣柜前的博格特、指缝间涌出的血……她看见不同的艾琳•艾德勒从记忆另一头望来,她们看起来就和当下的自己一模一样。那个瞬间,她似乎明白了整件事情,那整个预言。

然后她看见这条长廊,一次又一次,她站在这里,问福尔摩斯相同的问题。正当艾德勒要看见更多时,福尔摩斯用大脑封闭术掐断她的魔法,并在她倒下前接住了她。

“梅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这已经是……”

“第七十三次。”

#15

福尔摩斯从未预料到艾德勒会看穿他的秘密。

在这个深夜,当所有教职人员都已经离开主楼后,他与艾德勒来到教职工休息室。福尔摩斯用魔杖点燃壁炉里的火,在艾德勒面前坐下。她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什么,又或是因为福尔摩斯之前的话而生气,总之她沉默不语。福尔摩斯觉得,此时为自己辩解并不是个好主意。

“我曾经在水晶球中看见某一夜会发生的事情。”过了很久,她才这样说,“之前的我,她们,是否发现你身上的诅咒?”

“不。除了一次我向你坦白,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

“看来我们没有成功。”艾德勒若有所思地说道,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纠正自己,“或者,是你想利用这个诅咒来重复这一天?”

福尔摩斯吁气,“不妨说两种假设都成立。解开诅咒需要一种特殊的‘果实’,而这在今晚是不可能实现的。况且,我不确定离开‘轮回’就是更好的选择。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许我会真的死去。”

“你害怕死亡吗?”

“也不尽然。”他双手合十,“但总有人会为此感到悲痛。”

“我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她说道,眼神变得柔和。

这一次,轮到福尔摩斯震惊,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虽然,他知道艾琳•艾德勒一定有所隐瞒,可他的预期仅仅是她能找到解开诅咒的方法。然而,在这么多个相同的夜晚,艾德勒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都在为之忐忑,却从未将这件事告诉福尔摩斯。

可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尤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走到福尔摩斯面前,手覆上他的手背,“这让人难以忍受。”

福尔摩斯注意到艾德勒的用词,想要解释自己没有针对她的意思。但艾德勒让他安静。“闭嘴。”她说。

“即使你愿意再让一切回到原点,‘我’恐怕也不会同意。”

“即使我会把真相如实告诉你?”

“即使如此。”艾德勒说道,“我可以容忍他人的无知,但我无法忍受自己因为无知被人控制。”

福尔摩斯屏住呼吸。他明白女人的意思——对他而言,每个回到原点的艾琳•艾德勒都是艾琳•艾德勒,可对于她本人而言并非如此。

“假设,如果你是我。”他说道,声音沙哑,“你会怎么做?”

“问题就在于此,我不是你。”

他们的鼻尖相碰。

福尔摩斯从未如此大意,至少不会在一天内大意两次。然而,当他终于在第七十三个夜晚决定去亲吻女人时,艾德勒衣袖里的魔杖抵在了他的后颈。

“‘昏昏倒地’。”

她选择以自己的方式退出这场“恶劣的游戏”。

 

#16

福尔摩斯已经习惯在睁开双眼后看见办公室的吊顶,伸手可以够到的威士忌酒杯,以及窗外将至的暮色。但在同样的昏暗光线中,他注意到事情变得不同。他从床上惊起,发现自己正躺在校医院,墙上的时钟告诉他,现在是早晨八点。

“夏洛克?”

他听见一个久违的声音传来。格里戈•雷斯垂德从门外走进,黑色外衣上有一些雪。

“你怎么在这里?”福尔摩斯问道,但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迟钝,“——发生什么了?”

“一起谋杀,或许你会感兴趣。”

“谁?”

“你是问被害者?”雷斯垂德低头,翻看自己的笔记,“艾琳•艾德勒。其他人说你们关系并不好,但我还是有几个问题需要……”

福尔摩斯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是吗?”他说,没有任何起伏。

“——我刚才问,昨天晚上你是否有见过她?”

“抱歉,格里戈。”福尔摩斯掀开被子,从床边的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和长袍。“呃,我是这么到这里来的?”

“家养小精灵在打扫休息室的时候发现你被魔咒击昏。大约清晨五点。”

“也许是魔咒的后遗症,我记不得了。”他这才回答雷斯垂德的问题。

“是谁攻击了你?”

福尔摩斯感觉脑袋很沉。他披上长袍,慢慢走到雷斯垂德身边。“她的尸体在哪里?怎么死的?”魔药学教授问道。

“在禁林边,经检验是中了死咒。但是因为昨天陨石坠落后的林火蔓延……呃,我们不能很好的识别死者的样貌,只能通过特征判断。还有,在附近找到了艾德勒的魔杖。”

雷斯垂德将证据袋交给福尔摩斯。那确实是艾德勒的魔杖,黑刺李木,十三寸。上面覆盖着一层草木灰。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雷斯垂德把他带到现场。几分钟后,在魔法围成的警戒线中,福尔摩斯看见了“她”。其他傲罗似乎都去往禁林中搜索证据,顺便帮助控制火情。

“给我几分钟。”魔药学教授这样说,在背对雷斯垂德的地方蹲下。他望向禁林深处的火光。尽管掌心已经被掐出了血,但他的眼神中没有表达出任何多余的感情。

在这深冬迟滞的日出中,霍格沃茨圣诞前夕的第一片雪花已经悄悄融化在火舌间。

“夏洛克,你还好吗?”

福尔摩斯抬头,看见人马的影子从林间穿过。“没事。”他屏息,直到人马消失在林木的阴影中,才这样回应雷斯垂德。他想,人马一族此时已经明白,在这场违反自然规律的诅咒中,抹杀福尔摩斯的存在并不能使时空继续。他的死亡不是起因,复生也不是起因,他所试图避免的“明天”才是。

“人马为什么会在这里活动?”雷斯垂德似乎也发现了异常,这样问道。但福尔摩斯迟迟没有回答。傲罗警觉地取出自己的魔杖。福尔摩斯起身,示意他不要动。

“——杀死我,杀死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忽然面朝禁林喊道,“留意那一夜的火红巨龙,趁星相还没结束,让回到这一日的开始。当死亡成为过去就不可挽回,只有将霍格沃茨困于黑暗才能避免它的来临!”

“你在说什么,夏洛克?你还好吗?”

这时,一匹人马在黑暗中露出它的前蹄。“我们理解你的痛苦,人类。但人马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不是正确的解决方法。”它说道。

“我不是在谈论解决办法!”

福尔摩斯跪倒在地,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大脑此时就像是受到钻心剜骨咒一般疼痛。在这令人绝望的痛苦中,他忽然想起了十二年前被欧洛斯•福尔摩斯封锁的记忆。在她的遗忘咒击中他以前,他也曾在水晶球中看见遥远的今天。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这场大火意味着什么。即使他在七十三次重生中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段命运的终点,并最终证明,不论是他还是艾琳•艾德勒,唯一的命运是“不可避免”。

 

当欧洛斯•福尔摩斯第一次通过预知能力窥探未来的这一日时,这一日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便妄想通过她改变艾琳•艾德勒死亡的过去。但欧洛斯比夏洛克•福尔摩斯更清楚,命运是不可被捉弄和欺骗的。因此,当制造时空悖论的乐趣消退后,她在几个月前秘密地以麦格的名义寄出一封信,要求夏洛克从魔法部取出那份作为证据的水晶球,以确保他认识到真相的可能性。毕竟,如果夏洛克确实像预言中那样迷恋那个女人,他或许永远不会发现离开这个轮回的真正方法。世界也将在轮回所产生的熵增中陷入更大的危机。

事实证明,夏洛克•福尔摩斯最终也没有在七十三个轮回中发现这颗水晶球,而艾琳•艾德勒却因其获悉自己的死讯。雷斯垂德后来告诉福尔摩斯,有人在那一夜凌晨的霍格莫德见到艾德勒和一个男人。后者被证实是她的丈夫,目前已被引渡回国。

“一桩了无新意的情杀。”傲罗这样感慨,“对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教师而言,这样的死法甚至过于寻常。”

魔药学教授点了一支烟。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确实死在那一夜,而艾琳·艾德勒就是那致命的毒莲。

 

#尾声

欧洛斯•福尔摩斯结束在阿兹卡班的服刑后,她开始帮夏洛克•福尔摩斯经营他在对角巷的魔药铺。不得不说,她的恶名给这家小店增加了不少人气——加上经营有方,他们终于在连续亏损四个季度后成功盈利。

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大约在七年前离开霍格沃茨。约翰•华生曾以为他会在很长时间的工作后习惯这个职业,但他早该料到,福尔摩斯不是那种会“习惯”的人。为了帮助友人发展新的事业,华生会时不时建议圣芒戈从福尔摩斯这儿采购魔药成品。这说不上假公济私,福尔摩斯的成药确实质量上乘。

在这一年的夏至,这间魔药铺正准备结束一天的营业。欧洛斯•福尔摩斯盘点完的库存(准确来说是“看了一眼”),问夏洛克是否要吃点什么。后者哼了一声,一边小心地研磨成粉的月长石倒入容器中。她把脱下的工作服搭在椅背上,推开门,让晚风溜进昏暗的店铺中,草药气味被搅拌得更加浓烈。

透过橱窗,夏洛克瞥见欧洛斯向东离开。随后,他又一次听到店门上铃铛的声响。药剂师摘下护目镜,从炼制间走出。“我们已经打烊了。”他说道,看见门口正站着两位顾客,可能是一对夫妇,显然不是本地人。

“是吗?抱歉。”

夏洛克犹豫片刻,表示他们也可以随便看看,并为他们打开店铺里的灯。他回到柜台前,在今天的账本上潦草地写下几个数字。他用余光打量两人。那位妇人拿起一罐玫红色的液体,问同伴这是什么。

那个男人说了一个外语词,大概是这种药剂在欧洲的名字,“德姆斯特朗没有吗?”他反问。

“我不知道,”她说,“我的魔药学一塌糊涂。”

夏洛克惊讶地抬起头。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因为她们分明没有丝毫相似。当他帮两人包装好药剂,将找零放在女人手心时,他发现对方正在注视着他。

“这家店,为什么叫‘食莲者’?”那位年轻的妇人这样问道,她的伴侣此时已经朝门外走去。

夏洛克•福尔摩斯望向她的双眼,一瞬间,所有预先准备的答案都被抛之脑后。他终于确信,并非一切命运都不可避免。

“我有七十三个版本的解释。”他说。“但真正的理由——”


FIN


后记:

说实话,本文的逻辑最后居然能圆上,自己也是蛮惊讶的。本来都做好实在写不出来就用奇迹糊弄的打算了。

也许还是会有人问,为什么艾琳没有像预言那样死去(毕竟这个预言显然是准确的)。这里啰嗦几句。本文所涉及的变相“时空旅行”是基本尊重罗琳的时空旅行观的:即人回到过去并不会创造新的未来/平行宇宙,而是在时间线中形成一个自恰的“闭环”,这一点可参考网络上对HP3的分析。当欧洛斯在19岁预见夏洛克的“死亡”时,她所预见的就是他们之后自己“作”出的死亡(例如,人马之所以要杀掉夏洛克,就是由于兄妹为“避免死亡”所进行的时空干预被察觉);而当艾琳在入职第一天从水晶球中看见自己的“尸体”时,她所看见的也不是她真正的死亡,而是随后自己为了与“不可避免”相斗争而制造的假象。当然,如果艾琳没有看过这个预言,她就会在那天被逼急了的前夫上门真的杀死。

是不是很简单易懂呢?

      

其实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展开,比如为什么两人最恐惧的东西是彼此,为什么艾琳最后选择去外国找个老实人也不和魔药学教授在一起,以及最后艾琳为什么会“路过”对角巷,他们会在一起吗……

请大家自由心证(?)。


最后附上一首写文时单曲循环的歌。

Nana Mouskouri - Over And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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